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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在录像里,在现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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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程果儿 2017-12-02 07:51
摘要:或许,不是在十年的节点回看这段录像,我不会生出这许多感慨;又或,儿子没有和我们同看,我也会更加平静。

和儿子一起,看我跟他爸结婚时的录像。  

 

十年时间,变化真大。单说画面质量,已经提升太多。那台旧式手持DV,拍出自带美颜的效果,不甚清晰,晃动的镜头看起来眼晕。  

 

2007年5月,我们在镇上找了辆奥迪当头车,另外凑几辆,已经说得过去。现在,每每遇见花车队伍,都是一色的宝马奔驰。这还是小地方做派,真正的豪门婚礼,我只在八卦新闻里见过。  

 

这段录像,在旧电脑里尘封多年。每个画面都熟悉,现在来看,又有新鲜发现。  

 

几辆车停在我家门口的马路边——准确说,是我娘家。对面楼房剥离出旧模样,它们如今都安在,曾经喧嚣的拆迁传闻已经平息,只是门脸换了又换。  

 

 

镜头里,有我的长辈,各家的兄弟姊妹,我的同学同事……我时不时炸起一声惊呼:“哈,我老舅,他那时候头发还没掉这么多!”“大舅妈,哎,她现在也走喽。”  

 

镜头后面有几把熟悉的声音,他们帮忙摄像拍照,只现声音不现人。与声音匹配的脸庞跳进脑海里,都是从前模样。  

 

既而看到十年前的自己,穿着玫红色礼服,没有愁,没有苦,一副贫嘴滑舌的样子。那时候太爱讲话,对着镜头也不觉得紧张。关键是,真年轻,做再大的表情,脸上都没有皱纹。  

 

儿子转过脸看我,说:妈妈,你那时候头发比现在多。我拍他一巴掌。这个小儿,十年里,由一枚小小胚胎,长成可以调笑他老妈的半大男孩。他的身体一点点拔节长高,脸部轮廓清晰明确,长成自己的独特模样,这个过程,真是神奇。  

 

我住的小屋里挤满人,我端着一碗食物,对着镜头扮鬼脸。打下这样的文字,有种荒谬感。此时,我分明在电脑前,录像里的人也是“我”,中间,隔着屏幕,更隔着十年光阴。  

 

 

到戴戒指的时候,新郎官使着力气,我的手指关节较粗,最后,还是自己给捋下去。  

 

我对着画面大笑,跟录像里的自己一起。  

 

我妈穿着蓝背心出现,她那时刚近五十,短发,还没太发胖。嫁女儿的妈妈,脸上总没有太多喜悦。后来看照片,一家四口的合影里,爸妈表情间都带些愁苦。十年间,住县城的我回去并不频繁,弟弟去郑州谋生,更多时候,都是他俩日日相对。  

 

气氛在到新郎家后起了变化。画面里响起十年前的流行歌曲,喇叭声音是后配的,就图个动静大。录像里现出我跟新郎共同的同事们的身影,还有他的一干同学。大家堵在门前,嘻嘻笑闹。爷们儿要点烟,要拥抱,要拍照,满面无赖。  

 

二十来岁,三十未满,男的女的都还保持着瘦削精干。如今,这一众70末80初,都奔着不惑之年而去,最明显的,是身材与眼神的变化,囤积脂肪、忧虑、烦恼。细数各家,竟然半数遭遇变故,或配偶重病,或遇婚变,或父母离世,或自己多年抑郁不得解……十年来,生活变迁,久未联系,渐行渐远。偶尔谈及,或是街头邂逅,仍然觉得亲切。只是亲切里有生分,远远相望,而已。  

 

或许,不是在十年的节点回看这段录像,我不会生出这许多感慨;又或,儿子没有和我们同看,我也会更加平静。十年里,儿子出生、长大,5年前他身体出状况,我自己经历种种历练,由青年成长至中年……这段岁月,让我分外铭心刻骨。  

 

 

苏轼写“十年生死两茫茫”,陈奕迅唱“十年之前”“十年之后”。十年,像是竹子生长的一道节,突兀分明。人生,也没有几个十年可数。十年前,我意气风发,正值年轻力壮;十年后的今天,我渐生颓废,打算跟生活和解;再十年,我是无争议的中老年,要放下许多,只追求健康。  

 

一个十年,是文章的一个大段落。出生,长大,成家,生子,衰老,死亡,大主题并不差太多,但每个人书写的小节都不相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而每件事,于“我”,都热辣辣、赤裸裸。  

 

新房里,新娘新郎介绍相识相恋的过程,做了几个离奇游戏,献舞一支。新娘还捎带着加演一支劲舞,这里再次快进,不忍直视那份轻狂。眼看着,二人要在一众同学同事面前,互相深情表白,我再次嚷着快进。儿子摁住我的手,一定要看完这段。十年前的我,跟新郎约定,婚后生活好好过,然后,拥抱这个沉默的男人。  

 

十年里,有好多好多波折,最痛苦的时候,我们想过放手。后来,挺过来,才有了这同看十年前录像的机会。我偎在这男人背后,他还如十年前一样寡言少语,只是鬓角边,白发分明。  

 

未来十年,应该很少有这样妥当录像的机会,大多数回忆搁置在头脑里——经历的事情,此时的模样。下一个十年,此刻,又成了值得欣羡的岁月。

 

组稿、编辑:伍斌

文字编辑:伍斌 图片编辑:朱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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