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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特利尔的上海越剧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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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陆蔚青 2017-09-28 07:54
摘要:对西人来说,Yue Opera一定是一个新奇的艺术种类。我身边金发碧眼的小伙子很安静,一直盯着舞台看,不知看懂没有。上海和蒙特利尔是友好城市,上海在蒙特利尔的地标有两个,一个是植物园中的中国园,又叫梦湖园,据说“梦”谐“蒙”音,“湖”谐“沪”音,取“蒙沪园”之意。

在异国过中秋节,是很考验人心情感的事情。思念的线总是像京剧《西厢记》中张生与莺莺对望时眼睛中的红绳,结满相思之苦。“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的心情,好像把心分成了两半。月亮越明越圆,思乡的心就越急切而绵长,这种情感是离乡人的心痛。

 

好在异乡也有温暖亲情可以安慰。今年中秋节将近,有朋友赠票,去看上海越剧团来蒙特利尔的演出。地点是在植物园。进得剧场,就听到身边一片沪语,侬好呀!阿姨呦!阿奶好!竟让我这个非沪人士如临上海了。男士们西装革履,女士们各色衣裙,个个都气派漂亮,好像是赴一个盛大的约会。我知道这就是团拜了,平日里各忙各的生活,在剧院中问一声“侬好”,也是暖暖的亲情。

 

在海外听越剧,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这也是上海越剧院第一次来蒙特利尔演出。对西人来说,Yue Opera一定是一个新奇的艺术种类。我身边金发碧眼的小伙子很安静,一直盯着舞台看,不知看懂没有。上海和蒙特利尔是友好城市,上海在蒙特利尔的地标有两个,一个是植物园中的中国园,又叫梦湖园,据说“梦”谐“蒙”音,“湖”谐“沪”音,取“蒙沪园”之意。一处是唐人街的牌匾,浓墨重彩,端庄大气,充满中国古典风格,是由上海市设计施工建成的。牌匾上还刻有参与的单位和人员名单。

 

晚会开始,两个年轻主持人的一句沪语“阿奶阿姨好”,赢得了满场开心的笑声。那是上海人在蒙特利尔的第二代传人。

 

都是经典折子戏。先是章瑞虹陈颖的《梁祝——十八相送》,然后是单仰萍的《红楼梦——黛玉葬花》,压轴的是章瑞虹张咏梅的《打金枝——闯宫》。演出一开场,观众就被熟悉的音乐吸引。梁山伯的厚重憨直,祝英台的聪颖多情,林黛玉的敏感脆弱,郭暧的少年气盛,君蕊公主的骄矜傲慢,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每一个人物都鲜活的立于舞台之上。台上的人倾情演绎,台下的人如痴如醉,这美好的乡音,带着我们瞬间回到故国的文化之中。

 

舞台上没有任何道具,演员那一身华丽繁复的行头就可入戏。四个演员和琴师,三个折子戏,就给了我们如此丰盛的越剧之夜。我想,中国戏剧真是神奇,如此简约又如此丰富,如此单纯又如此华美,如此平和又如此深邃。你看《十八相送》,把有情人之间微妙的心理和双方独特的个性展示得多么细致入微,而《黛玉葬花》咏叹的岂止是少女爱情的失落,更直指生命的落寞与飘零。到了具有喜剧特点的《打金枝》,写的是驸马打公主的故事,却把君臣父子家国的伦理关系条条理顺,在小夫妻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矛盾中展示出来。而观众看到的,却是小公主的刁蛮任性和驸马的少年气盛之间,观众会心一笑而欣赏,至于教化,却还需在戏剧中慢慢感受,这就是寓教于乐的道理吧。

 

看过戏,满足了思乡之情,又可移步梦湖园赏灯。梦湖园内,游廊九曲,瀑布三叠,好一派江南风光。假山曲径,亭台楼阁,阁中有李太白“举头望明月”的国画,还有循环回放的录音在吟咏古诗。在山顶阁楼,茶几上摆放的古诗中,不仅看到苏东坡的“明月几时有”,李白的“举头望明月”,还看到了蒙特利尔当地诗人白墨的诗句。如果不是身边走过的是高鼻凹眼的西人,掠过耳边的是英语法语,我真的以为回到了故国。还有梦湖园的镇园之宝------中国盆景,婀娜多姿,气韵饱满,充满东方情调。我身边的两兄妹,年龄大约七八岁的样子,说着一口洋腔洋调的中文,爬山爬得快,却懂得呵护父母,走几步,就停下来,大声告诉身后的父母,这里有石子要小心。

 

湖心有灯,做成巨龙的样子,蜿蜒着浮在水上,又有倒影,竟如同双龙戏珠。在园中可见龙的九子,驮碑的赑屃,尚武的睚眦,守门的狻猊,貌似老虎的狴犴,散落在园子的各个角落,吸引了很多西人,对此产生浓厚兴趣,几个年轻人一边看,一边谈论这些风格各异,似龙非龙的动物,认为其中充满无穷想象,而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手举着照相机,一直伫立在狻猊的身旁,试图找到最佳角度。

 

看呀,那边一片红灯笼,高挂在小树林里,让这昏暗的小树林有了一种朦胧唯美的幽静,而那边回廊里时断时续的古筝,似高山又似流水,恬淡的禅意。

 

我仰头望去,见一轮明月高悬头顶,在梦湖园的背景上,是蒙特利尔的地标建筑,1976年为举办奥运会修建的奥林匹克运动场。一个高高的斜塔,无数坚韧的钢丝试图吊起运动场巨大的屋顶。而我们的梦湖园就建在这样一个背景之上。我们在遥远的西方建立了一个东方的家园。

 

随着络绎不绝的人流漫步,夜恬淡而安谧。一直走到出口处,听到身边一个阿伯还在给女儿说戏,他说《打金枝》这一段还不是最好的,公主闯宫,唐王上殿,说要以藐视君王之罪,立斩郭暧,那时公主又急又悔,又气又急,又要救夫婿,又不好意思认输的样子,才叫一个好看。

 

他还在戏里。

 

(本文编辑朱蕊)

文字编辑:顾泳 图片编辑:项建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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