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之前，杨泽楠从没有来过上海南京路步行街；17岁之后，杨泽楠却几乎要把南京路步行街踏穿。因为17岁这一年，杨泽楠入伍了。

2007年，这个来自福建泉州的小伙被分在武警上海总队一支队国旗班。国旗班除了升降国旗，还负责在南京路步行街的巡逻任务。

还没熟悉上海的空气，在进入位于人民大道营房的当天下午，杨泽楠就跟着老兵去南京路步行街巡逻。他是主动报名要去的。因为实在觉得好奇——这条传说中的“中华第一街”究竟是什么样子。

三人一组的巡逻队出发了。他们军装笔挺，英姿勃发。身处其中的杨泽楠压抑住兴奋，和战友一起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营房向南京东路走过去。近了，近了，密集的人流扑面而来、五花八门的店招牌扑面而来、喧闹的市声也扑面而来。

杨泽楠第一次，站在了南京东路上。

中华第一街

南京东路，上海十大商业中心之一，位于上海市中心最核心区域。这条路东起外滩即中山东一路，西至西藏中路，全长1599米。其中河南中路以西部分为南京路步行街。

南京路步行街中心线偏北是一条用深红色花岗石铺成4.2米宽的金带，金带上设置了花坛、座椅、电话亭、服务亭、指示牌、雕塑、66盏德国路灯等，步行街中段新辟了占地8800平方米的世纪广场。广场中央设“金坪”，上设有“金舞台”，广场东部设音乐旱喷泉，近有光带。

步行街上还种植了6棵巨型香樟树、18棵独体构骨树，树龄都在百年以上，为沪上独有。上个世纪最后一年的9月20日开街之夜，南京东路上全新的动态跳跃式的霓虹灯流光溢彩，展示现代都市风情，街上人如潮涌，当天便突破100万人次。没有了汽车和电线杆的步行街，提供给游客更自由的购物体验，也由此给这条历史悠久的街道注入了全新涵意。

黄浦区志等资料显示，南京路商业街，是在1843年后上海租界不断扩张中逐渐形成的。当时，因一些来沪洋人有娱乐要求，清道光三十年（1850年）瑞麟洋行大班霍格等人组织跑马总会，最先在五圣庙处（今南京东路、河南中路一带）占地80余亩辟作花园设“抛球场”，又围绕花园筑跑马道。次年，由外滩筑通往花园的小道，名为花园弄，或叫派克弄。跑马场开张后，商贾逐利，地皮价格上涨。总会遂将这一跑马场的土地变卖获利，供商人经营开市。清咸丰四年（1854年）在今浙江中路、湖北路以西，西藏中路以东占地170余亩建成第二跑马场，称新花园，人气旺盛。地价再次上涨，于是又将新花园分块高于原地价10倍出售，获款银达5万余两。由此花园弄也随之向西延伸，清同治元年（1862年）延伸至今西藏中路，街市随着扩大。

清同治四年八月（1865年10月），租界当局在派克弄边的市政厅举行会议。他们为了纪念《南京条约》给自己带来的巨大利益，在第一批命名19条马路时，将花园弄正式命名为南京路。光绪元年（1875年），掌握南京路地产的洋商沙逊和哈同，耗资60万两白银，在南京路铺设从印度进口400万块铁藜木，涂上一层柏油，成为远东最漂亮的道路，地价又随之升值。至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南京路已拥有绸缎、衣庄、银楼、茶食等30多个行业，商店有184家。

从20世纪初到30年代中期，南京路上商号增加至277户。尤其是海外华侨来沪投资开设先施、永安、新新、大新四大公司，冲破了中国传统的商业模式。1917年先施公司开业，经营环球百货，从铺面到四楼为商场，设23个大类商品部；六到七楼设先施乐园，汇集各类戏曲、歌舞表演和游乐，并开设东亚饭店，融“吃、穿、用、娱乐”于一体。1918年，永安公司开张，1932年又在浙江中路公司对面新建19层流线型新永安大厦，在四层楼处凌空架设封闭式双层天桥与老永安连接，使天韵楼游乐场同七重天舞厅、酒楼隔路相通，被称为上海滩上第一“空中走廊”。1926年新新公司开业，特设“新新花园”于屋顶，供人游乐，翌年开设“玻璃电台”进行广告促销，还采用“猜谜得奖”的独特经营方式，在公司内设新都饭店、云裳舞厅、新新美发室。至此三大公司鼎立形成了南京路商街风貌区，当年的《上海竹枝词》称：“气象巍峨品物奇，多财善贾几公司。中华特辟繁华境，奚啻申江托拉斯”。1936年大新公司建成，整个商场面积17800平方米。首创“地下商场”，铺面商场的地坪用大块意大利云石镶砌，是年7月1日，刘海粟二度游欧作品展览会在此开幕，展出作品300帧。

除四大公司外，南京东路上还有外商的“惠罗”、“福利”，华商的“丽华”、“国货”，人称四小公司。此后南京路一直是上海的商业中心，被称为中华商业第一街。改革开放让南京路焕发新的生机。1979年，60余户特色商店恢复了原有店名，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南京路开展十大工程再造八大商厦（医药一店、协大祥、长城、大庆、南洋、协群、三联、中国照相），改建区文化馆、大光明电影院。此后又经多方改造，直至1999年9月20日全天候南京路步行街开通。

霓虹灯下的哨兵

在这条街上走路，很难不分心。

诸如邵万生糟醉，三阳南货，沈大成小吃，五芳斋糕点，泰康、老大房、冠生园糖果食品，新雅粤菜，王开照相，亨达利钟表，吴良材、茂昌眼镜等各具特色的老店货物琳琅满目，吸引购物者不断进出，路边又一直有新店开张，推陈出新，吆喝顾客，热闹无比。

别人可以四顾贪看，但哨兵不能。每日到南京路上的巡逻，早中晚各一次，从大剧院出发，经过下沉式广场，到南京路步行街，到河南中路，再返回至上海城市规划馆，再回到营房。有时一圈走完，下一圈杨泽楠还会申请再走一次。不能逛街、不能购物，目不斜视，但仅仅是在这条路上走一走，都让他感到欣喜，仿佛精彩纷呈的上海向他展开了一页。

有时周末或者节日人流如织，巡逻的官兵走到人群里被密集人流胶着住，走不动了。他们就地停下。杨泽楠说，这叫风景哨。每每停在当地，就会有无数游客涌过来，对着他们拍照合影。巡逻官兵在街上“看风景”，而看风景的人在街上看他们。

他们也的的确确在“看风景”——不是看店里的橱窗，而是时刻观察人群、处理险情。2011年的冬天，杨泽楠在巡逻时听到电台呼叫，说在南京路步行街近河南中路处，发现一名可疑的贩毒嫌疑人。杨泽楠和巡逻组与公安民警赶到时，嫌疑人刚刚完成交易准备离开。“不许动！”听到声响，嫌疑人立刻仓皇逃窜到南北向的小巷里。说时迟那时快，杨泽楠冲上去抱住了对方。嫌疑人掏出刀具，杨泽楠挥臂顺势一挡，左臂被划开10厘米长的血口，但他浑然不顾伤痛，瞄准时机将毒贩制服。车上另2名毒贩见状束手就擒，当场缴获毒品42克，管制刀具6把，毒资数万元。

后来休假时，父母从福建来沪看他。杨泽楠却浑然不想提这件事了。他带妈妈看的，是南京东路上另一处属于军人的风景——新世界楼下。每月武警上海总队一支队都会摆摊义务为周边居民提供服务，35年来“霓虹灯下的哨兵”光荣传统未断。这个昔年在家连针线也没摸过一下的小伙子，竟然在部队里学会了修伞修鞋，就是为了替素昧平生的市民服务。这是妈妈始料未及的，也是令妈妈大为感动的。在商业气息最浓郁的上海的这条街上，还有这样一个摊位。这体现了上海的格局，也展示了上海的军民情。

如今，担任武警上海总队一支队十中队排长的杨泽楠，不用再去巡逻，但他还是很惦记这条路。这条路是他入伍的开始，也是他对上海了解的起点，“也许等我年老的时候，还会拄着拐杖到这条路走一走”。别人是来游览、购物，而他对这里，则怀有更深的感情——一如68年来，曾经在这条街上巡逻过的每个霓虹灯下的哨兵。
　　

杨泽楠，武警上海总队第一支队十中队排长，1990年生，2007年入伍，2010年因世博会表现突出荣立一等功。

本文编辑 沈轶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