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数上一次演出话剧，是8年前的《简爱》。9月7日至9日，她将在美琪大戏院挑战易卜生名作《海上夫人》，这是该剧国内首演，用当下时髦的话说，一部“大女主戏”。

易卜生《玩偶之家》广为人知，《海上夫人》同样讲述女人面对婚姻和自我的困顿。女主人公艾鲡达在海边长大，嫁给年长许多的凡戈尔医生后，跟随他搬到峡湾地区生活，成为两个女儿的继母。对大海的思念，在艾鲡达心中日以继夜地滋长，她每天去浴场游泳，回到陆地，怅然若失。小镇的人称她为“海上夫人”，凡戈尔说她患上了“恋海症”。夏季，一条大船从海上驶进峡湾，带来大批喧嚣的游客，也带来了一个男人，往事由此揭开——少女时代的艾鲡达与海员庄斯顿一见钟情，庄斯顿因为杀死船长而远走高飞、杳无音信……夏季结束，大船将载着游客和庄斯顿离开峡湾。两个男人分别给了艾鲡达选择。庄斯顿：“你该自愿跟我走，如果明天你不跟我走，这一切就结束了，再也无法挽回了，我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你再也不会得到我的音信。”凡戈尔：“看来，现在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救你了，让我立刻取消咱们的交易。你能自由地选择出路，就能完全从我和我的一切里解脱了。”

话剧属于奢侈品

如果你是艾鲡达，会选择少女时代的恋人，回到大海，还是如今的丈夫，一辈子守在峡湾？陈数回避了这一问题，“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回答，我的任务是引发观众对于女性选择的思考。”面对媒体不屈不挠的再度追问，她做了类比，“我应该选择拍戏，但是我选择了话剧。你们的理解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有我自己的选择，并对它负责。”

作为明星，陈数想演话剧，有大把剧本可供选择，为什么是《海上夫人》？她概括为“合适”，“演员的职能是表演，不是成功；成功只是职业路上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合适’的角色，‘合适’表达的载体。”她否认《海上夫人》属于为其量身定做之作，“《海上夫人》饱含强烈的象征主义色彩，非常多重内涵，如同海洋一般，不是标准的传统经典剧本。我们每次排练都有大量探讨，不断突破传统的边界。”

让观众看完《海上夫人》后热泪盈眶走出剧院，并不在陈数的追求范围内。在她看来，引发思考远比引发感动重要，”话剧在今天的意义不再是讲故事，而是给我们机会去思考世界和人性，这是话剧的特色。影视作品不太可能拍《海上夫人》这样的戏，它适合舞台。演员在意表演空间，我更在意与现代观众做更深刻的互动交流，不止是喜怒哀乐的情绪，而是思考。”

从《择天记》《我爱男闺蜜》《铁梨花》到《倾城之恋》《暗算》，陈数一直扮演有强烈自我意识的女性，不会屈从于他人意志。穿着白衬衫上出现在采访间的她，俨然高级白领，讲话务实，没有客套，就像她说演话剧是“合适”，多过更大路化的“热爱舞台”。陈数坦陈，自己的主业是影视剧，“话剧属于奢侈品，我不可能每天都演。《海上夫人》属于非常合适我的表演机缘，也许是命中注定。”

三个老男人的戏剧梦想

靳东出品，是《海上夫人》受关注一大因素。今年年初，靳东与制作人韩江、视觉艺术家谭韶远在原北京当代芭蕾舞团的编制下共同创建了一个新剧团——北京当代话剧团，创团首作便是《海上夫人》。

靳东没有出现在《海上夫人》剧组，却依旧是采访的中心。陈数与靳东曾在话剧《日出》合作，“那时候我们都很年轻，剧组有梅花奖、文华奖获奖演员，大家都非常严肃、认真、团结，结成了战友关系。他对舞台一直有热爱。成立话剧团，我不会觉得奇怪，这就是他。”陈数回避了有关靳东更多的追问，“老干部有幽默的一面，不敢多说。”导演王媛媛则表示，“戏剧一直是他们三个‘老男人’的梦想。据我多年了解，靳东有戏剧情结。”

王媛媛在舞蹈界声名赫赫，曾担任中国国家芭蕾舞团驻团编舞，丹麦皇家芭蕾舞团、香港演艺学院、纽约市芭蕾舞团客席编舞，在美国杰克逊芭蕾舞比赛、俄罗斯国际芭蕾舞比赛中荣获“最佳编舞奖”。2008年4月，她创办北京当代芭蕾舞团并担任艺术总监，为舞团原创13部作品，巡演30多个国家，包括舞剧《大红灯笼高高挂》《夜宴》《金瓶梅》。

作为首部跨界执导的话剧作品，王媛媛避免让《海上夫人》看起来像舞蹈，又不想放弃陈数的舞蹈功底——就读于北京舞蹈学校附中，在东方歌舞团当了7年舞蹈演员，“不是很多戏剧演员可以拥有她的素质，这是她身上发光的地方，呈现角色过程中，通过肢体和语言表达出来。”

人要选择自由，还要为自己负责

在王媛媛看来，《海上夫人》中蕴含的“自由的选择”精神，是吸引主创三人的共通密码。“我10岁考上北京舞蹈学院附中，开始正式的舞蹈生涯。对于学舞蹈的人来说，身体条件是第一位的，很多事情并非努力就能做到，如果身体条件不够优秀，有时甚至越努力越委屈，永远只能成为站在最后一排不受关注的学生。在舞校的训练里，我渐渐发现自己不喜欢那种音乐一起就要跳就要笑的舞蹈方式，我渴望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我是一个内向的人，内向的人也想和他人、和世界交流，就要找到属于自己的独特方式，用舞蹈诉说我的心里话。我发现，现代舞适合自己，不用取悦观众，而是聆听自己、释放自己。”

上世纪90年代初，现代舞在国内还十分冷门，王媛媛成为北京舞蹈学院现代舞专业第一批学生，毕业之后顺利留校任教，当时22岁的她甚至比自己的很多学生还要年轻。“尽管年轻，但我仿佛一眼能看到自己未来的样子——一个日复一日教授重复动作的老教师。我选择再一次离开安稳的环境，到加州艺术学院舞蹈专业修读硕士专业。硕士毕业那年，我30岁，带着3岁的大儿子。回过头去看自己走过的日子，简直难以想象，我竟然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在异国他乡完成学业的。"

王媛媛说，在她创办的北京现代芭蕾舞团里，团员更替是很普通的事，”很多年轻人离开舞台的原因，是父母希望他们到更稳定、更有保障的地方发展。而我不明白的是，当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也是他们的父母送他们去学舞，一步步把他们送往职业的舞台，但最终却要用‘稳定’取代‘快乐’，剥夺他们自由选择的机会。”

执导《海上夫人》，票房对王媛媛而言，反而不是大问题。她着迷于舞台本体，“现代舞与戏剧结合会有奇特感觉，不经意带入诗意与抽象感，将写实故事抽离到用剧场建立的想象空间。”在她看来，“易卜生也具有当下性，生命存在困惑，不是每个女性都有选择的空间。《海上夫人》不仅属于那个时代，与现代人也有联系。人在面对未知时，会感到恐惧，但也有吸引力，正如蓝色海洋的静谧与海上的风暴时常相伴。大海吸引艾鲡达，打破安稳，冲向未知的世界。人要在一次次‘风暴’和‘海难’中，认识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完整。创作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选择创作就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你要热爱它，就如《海上夫人》的台词：人要选择自由，并且还要自己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