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天辟地-中华创世神话”创作辅导讲座7月14日迎来第三讲，特邀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民间文学教研室主任陈连山为观众讲述中国古代神话的涵义。

神话里包含古代的科学和理性

中国古代神话说的是什么？陈连义认为，神话大概讲了三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宣扬神的威力，这是神话的宗教性。第二，用神的意志来解释大自然的起源，这是神话的科学性。第三，用神话叙述人类文化的起源，这是神话的历史性。“总结起来神话是原始人的宗教，是原始人的科学也是原始人的历史观，把这三个方面贯穿起来，就是华夏民族的信仰、价值观、世界观。”

神话和科学，其实并不矛盾。陈连义提出，远古时代，人们没有掌握科学工具来解释世界，但是他们手里有一把能够解释一切的“万能钥匙”，那就是神。“古人的科学基本上是经验性的，能用眼睛看到的东西，比如天文、地理现象，古人看到的不比我们差，甚至对大自然认识比我们城市人更加全面，但是他们找不到科学原因，解释原因的时候就用神来解释。所以神话有一部分内容是远古人的科学。”

在神话里面，有共工与颛顼之战的故事。共工是水神，颛顼是北方天帝。他们为了争当最高的中央天帝而打起来，最终颛顼胜利，共工失败，为此怒触不周山，将不周山撞倒。为何出现这样的神话？在古人想象中，天地之间有八根天柱进行支撑，不周山是天柱之一，位于西北角，从此天空西北低陷，所以日月星辰都东升西落，同时，大地东南角塌陷，所有河流都从西向东流。“中国基本地势就是西北高，东南低。古人观察到日月星辰运行情况，也观察到中国基本地理分布、地理面貌，所以就用神话加以描述。解释方法虽然不科学，但是在古人看来是最可靠，所以神话就是古人的科学知识体系。”

用神来解释科学，这种矛盾和当时整个文化发展水平有关。英国科学家牛顿提出万有引力理论，用来解释各种天体运行规律，但万有引力从哪里开始的，牛顿在他的时代也无法解释，只好说是“上帝”最初推动的，这并不妨碍万有引力的科学性。在古代神话里面，借助神来解释世界同样如此。

神话在解释世界时，还有严密的逻辑性。当用共工、颛顼打架来解释中国的地理面貌西北高、东南低时，会遇到一个很大的逻辑问题：既然百川归海，那么东海的水位应该越来越高才对，但事实并非如此。为了解释清楚这一问题，神话中有两种补充方式， 第一种是东海之外有一个大裂谷，叫归墟，大水到那里就沉入无底洞。第二种是结合后羿射日的神话，九个太阳掉到东海里后变成了一块礁石，称为“沃礁”，水浇上去就马上干了。这些使得神话从逻辑上形成一个完美解释圈，虽然不符合科学，但包含了科学的理性精神。

神话是原始社会基本宪法

神话也是远古人类的历史观。“神话提供了大量的’历史’知识，这个历史我要打一个引号，因为远古时候人类的历史观念跟我们不太一样，我们今天说历史必须是能够核查的，要找到证据、实际存在才可以叫做历史，古人的很多历史其实是他们想象的、传说的，他们都当做真实的看待。”陈连义认为，远古人的历史观念在神话里面得到了全面说明，比如民族的来源、文化生活制度，各种发明创造等等。“神话都是人们对自己的民族历史、自己的社会制度和生活方式起源的一种记忆，或者是一种解说，它不是一个确定无疑的事实，但是古人相信都是真实发生的。”

比如神话中对世袭制度如何产生有详细的记载。大禹因为治水有功，舜帝就让他做全国的主宰，他的儿子启也很有能力，还经常做一些祭天的活动。大禹死时，把位置传给了帮他治水的益，但启把益杀了，自己当了皇帝，从此建立了世袭王朝。启认为应该父死子继，便破坏禅让制，实行世袭制，而世袭制是中国古代所有王朝的基本制度，所以中国古代政治制度是在神话里加以论证，古代神话有一部分的意义是证明政治制度的合理性、合法性的。

“神话不是一种随意的幻想，它是整个古代人日常生活里面的核心观念体系、思想体系。”陈连义认为，远古人的整个人生是被神话全面加以规定和全面加以培育的，对于他们而言，神话不是消遣的故事，而是一种积极力量，不是理性解释或者是艺术幻想，而是原始信仰和道德社会基本宪法。

7月14日上海发布暴雨橙色预警，室外是近40度高温天，中华艺术宫里却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淡定地听讲座，沉浸在神话的魅力中。陈连义的讲述中穿插了不少神话故事，比如后羿射日、嫦娥奔月、大禹治水、共工怒触不周山、望夫石等等，孩子们听的津津有味。讲到伏羲女娲发明婚姻制度时，他看了眼台下观众，笑着说，“这个特别不适合小朋友听的”。讲座结束后，仍有不少观众意犹未尽，向陈连义请教各种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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