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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深 | 没想到,原来生态教育可以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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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吴越 2017-06-27 06:31
摘要:城市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生态教育场馆


当下,上海正努力建设成为更具可持续性的“生态之城”。在向这个目标迈进的过程中,生态教育是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


生态教育,绝不仅仅是认识一些物种、了解一些环境知识,而是建立人与自然的情感连接,真正体会人与自然的关系;

 

生态教育,也绝非仅仅面向少年儿童的教育,而应是面对所有公众的长期教育。

 

“到此一游”的
   “第二课堂”


每到周末,9岁的郑诺言总会兴冲冲拉着爸爸妈妈去逛公园。作为一个从小被城市“钢筋水泥”和各类电子产品包围的“05后”,她对大自然格外好奇。


但是,有一段时间,父母明显感觉到,女儿的热情退减了。一问才知道,孩子觉得,无论是街区内的小公园,还是市里的大公园,甚至是外地景区,看上去都大同小异。看着没什么新鲜感,收获不大。


比如,很多地方的动植物、景观的介绍牌都是“一副老面孔”。远远看去,就是一块金属铭牌,直挺挺地竖在草丛中或是挂在树干上。只有凑近了,才能看清这些灰底黑字或是绿底白字的铭牌上到底写了什么。可是,就算看清了,郑诺言也经常读不进去。因为植物的别名、拉丁文学名、科属等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对于才上小学三年级的郑诺言来说,深涩又枯燥。有时一圈逛下来,什么也没记住,让她感到有些气馁。


还有,园内整体的导览图都“长一个样”,只是简单标注了各个区域的名称和公共服务点的所在位置,每一处的特色景观是什么,这个公园有什么亮点,都没有体现出来。所以,每到一个新公园,郑诺言的父母也没什么方向,每次都是带孩子“碰运气随便逛”。


有类似困惑的人不止郑诺言一个小学生。甚至不少成年人也有这个感觉:满怀期待走进大自然,希望能在欣赏美丽景色的同时,学到点自然常识,加深对环境的了解和感受。没想到,这些“第二课堂”仅仅罗列了一些知识点,不像一本有趣的书,倒像一本枯燥的字典,让人兴味索然。


在上海师范大学旅游学院副院长高峻眼中,这种仅仅罗列物种名称等知识点的生态教育,仍然停留在“博物学”阶段。“这种做法忽略了视觉、嗅觉、触觉等其他感官的认识和体会。再加上一些公园、景区内设置的解说牌内容过时、甚至存在差错,人们对于大自然不再怀有期待,最后沦为简单的走马观花,‘到此一游’。”

 

“现在的问题不是没人愿意去了解生态自然,而是缺乏一套生动的方法去帮助人们了解。”高峻说。
   

1992年,联合国召开的地球高峰会议上提出了著名的《21世纪议程》,指出:“正规和非正规的教育对促进可持续发展都是非常关键的,它能提高人们应对环境与发展问题的能力。”

 

近年来,我国大力倡导生态文明建设,上海等城市更是把生态城市建设提到了重要位置,生态教育正是其中急需补上和思考的一门“课”。
   

先要
“讲好一个故事”


该如何发展生态教育?高峻给出的回答是,先要对生态环境解说进行革新。


有人不理解:区区几块解说牌,能变出什么花样来?但高峻认为,转变传统思路,将重点落在参观者的体验上,而不是一味的知识传授,效果就会大有不同。


2002年,高峻第一次去美国,他被美国国家公园的生态科普教育震惊了。在地广人稀的国家公园,游客多是自驾游览,没有专门的讲解员陪伴,散落在各处的环境解说牌就是大家的“向导”。这些“向导”一点都不啰嗦,一幅火山锥截面图把当地地质环境的演变呈现给大家;极端环境下的生物摄影图片与一些游客废弃的包装袋、垃圾图片并列,又自然而然地引发人们对于“为何要保护环境”的思考。


一边看,高峻一边痛心:中国的自然景色那么美,生态教育资源那么丰富,软实力却没跟上。


此后,每次去国外考察,高峻都会仔细观察当地自然保护区、公园的生态环境解说系统,到处拍照片、攒资料。


2011年,高峻听说,崇明东滩湿地保护区正在系统规划生态环境解说,他于是组建了一支团队,团队中有生态、环境专业的人才,有绘画、设计专长的人才,还有人专门研究心理学。这支“跨界混搭”的团队的目标,是把生态环境解说做成“艺术品”。


团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讲好一个故事”。


故事“主角”是一种叫互花米草的入侵植物。过去数年,东滩保护区一直都在与这种来势汹汹的外来入侵物种作斗争。按照传统思路,解说展板上呈现几张互花米草疯长的照片,配上一些治理方法的文字说明,再摆放几张治理效果的对比图,就可以结束了。但高峻的团队觉得,参观者大都是没有专业背景的普通人,这样的方式吸引不了他们。


对此,高峻团队的“高招”是:让手绘图来“讲故事”,以文字作为补充。


挑起大梁的,是自称“落入科学家堆里的设计师”的王紫。既有生态学背景又有绘画功底的她,负责将整个团队的规划理念通过手绘图展现出来。而每幅解说图上画什么、怎么画、用什么画,都是讲究,背后需要大量的实地考察和资料翻阅。


经过王紫和伙伴们的努力,最后呈现出的是这样一幅生态画卷:


一开始,人们通过鸟类的视角观察到,广袤的滩涂上,互花米草大量生长,影响了那里的生物多样性,几只飞鸟不停盘旋,无处落脚;往前走两步,挖掘机、镰刀、抽水泵一一映入眼帘,原来,这一部分展现的是东滩独创的治理“六部曲”,每一种方法都有土壤、水体、互花米草和生物相互关系的生态绘画作解释;最后,人们的视线跟随着卷轴从近处的沟潮、滩涂慢慢延伸至远处的草滩和水面,细心者可以发现,原来竟有几十种鱼类、蛙类、鸟类和植物在这里和谐相处。
   

最终,当参观者站在真实的滩涂旁时,仿佛经历了一场奇妙的“历险记”,对这一片茫茫水草是经过怎样的曲折才恢复了生态的繁荣记忆深刻。


解答问题,
不如激发好奇


为了给东滩做整体的环境解说规划,高峻带着团队四处学习经验。在考察了中国香港、台湾地区的保护区后,他们意识到,生态教育,改进解说方式只是第一步,激发人们的好奇心、引导人们继续探究更是关键。


让参观者自己动手就是一个好方法。


比如,参观者们自由组队,“潜伏”到湿地公园内隐蔽的观鸟屋,花上几个小时记录下自己的观鸟所得,是不是别有一番趣味?


香港米埔湿地公园就提供了这样的机会。观鸟屋内贴着的“每日观鸟记录”,静候着来访者写下自己的感受。后来的人不仅可以观摩、学习别人的记录,还自己开动脑筋,写下别人不曾发现的新记录。


在这种活动中,人们自然而然脱离了“走马观花”式的游览方式,对鸟类的外形、习性观测得更加细致。参观结束后,很多人还会记挂着这些曾经距离自己十分遥远的“小精灵”。


这样的模式,东滩也可以学习。
   

除了各种参与式的活动,高峻和王紫不约而同地想到,新奇有趣的文创纪念品,可以激发人们对自然的兴趣。


比如,定制一本“东滩牌”的自然记录本。穿行在东滩湿地的参观者,可以去追寻内页中所印的常见动植物的踪迹,也可以在网格纸上记录下观测数据,还可以把收集到的标本夹在其中。有了它,人们便不再只是带着相机“到此一游”的过客,而是可以成为一名新晋野外观察者,主动去探索、发现。
   

此外,王紫还计划给东滩湿地设计一系列具有代表性的卡通形象。未来,人们有望将从帆布袋、冰箱贴、书签这样的实用性纪念品上,看到东滩的大滨鹬、震旦鸦雀等等珍稀动物。


绝不仅仅
面向儿童

   

因为工作需要,王紫常常会翻阅国外的绘本。令她惊讶的是,那些给10岁左右的儿童看的生态绘本,涵盖的知识面甚至超过了国内一般成年人的认知。如果拿绘本中提到的这些问题去问成年人,恐怕没几个人能回答得出来。
   

一到周末,史先生就会带上幼儿园的儿子去书店看书。最近,孩子对电视里播放的海洋主题动画片很着迷,整日念叨着鲨鱼、鲸鱼。


到了书店,孩子主动挑了一本介绍海洋生物的书。史先生趁机瞅了几眼。他这才发觉,撇开过去生物课、地理课上学的一点知识,他对海洋的了解少之又少,反倒是孩子的提问,让他“长了见识”。史先生有些担忧:要是哪一天带着孩子去海边玩,除了一同欣赏风景,作为父亲的他还能告诉孩子什么呢?


过去,很多人以为,生态教育就是面向孩子的,其实并非如此。
   

何为生态教育?生态教育决不仅仅是认识一些物种、了解一些环境知识,而是建立人与自然的情感连接,体会人与自然的关系,乃至形成正确的自然观、宇宙观。从这一点上说,生态教育,绝非是仅仅面向少年儿童的教育,而应该是一种全民教育、终身教育。


王紫记得,和朋友一起去辰山植物园时,自己特别兴奋,朋友却很“淡定”。同样的花花草草,王紫看到了天时物候、四季之美。看到茶花开了,她就会想,鸟类的交配时节也到了,很快大自然中就会多出一些可爱的新生命。但在朋友眼里,看到的只是一朵平淡无奇的花,没有其他任何感受和联想


“生态教育匮乏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对“美”的熟视无睹。”王紫说。加之城市发展的节奏很快,身处其中的成年人更加容易忘记自然之美与自然之趣,自然也就无从思考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因此,面向成年人的生态教育非常有必要。
   

王紫也试过向朋友讲解各种植物,但收效甚微。“临时的兴趣很难培养,从认识到享受,需要时间来发酵。”而在高峻看来,成年人的好奇心没有儿童那样强烈,因此,对成年人而言,这种培养更多的需要从情感入手。


试想一下,一家三代人走到同一条河流前,他们眼中所看到的画面是一样的,但“画外音”是不同的。爷爷这辈,可能对这条河流经的地方、在河边发生过的往事如数家珍;父亲的口中,也许会讲出儿时在河边嬉戏玩耍的故事;到了孙子这辈,关注的可能就是河流本身的特点,和它所处的生态环境。


对成年人而言,这条河流首先承载了个人情感和家庭记忆,在这个情感基础上,再去引导他们关注河流的水质、生物的多样性等等,就顺当、有效得多。


 处处都是
“生态教室”


之前对各种公园有点“小失望”的郑诺言,自从她所在的长宁区天山路第一小学有了“天空之城”开放花园,她对大自然的热情又回来了。


一开始,学校只是想让教学楼二楼的露台多些绿色,美化环境,没想到这个起初有点简陋的开放花园受到了学生们的热烈欢迎。


郑诺言和同学们在这里一同种下了油菜花,在老师的指导下观察、记录油菜花苗的生长情况;午休时,她会叫上自己的好朋友,一起去给植物们除杂草、拍照片;放学后,她还会把来接她的父母拉过来兜一圈,做“小老师”给他们讲解;她甚至计划着,暑假要认领一盆植物,回家继续照料。


还有越来越多的学生建言献策,把“天空之城”一步步美化起来。现在,这里已经是整个学校的活力之源,每天都汇聚着一批“小生态迷”。


“天空之城”开放花园的“无心插柳”,也让天山路第一小学的科技总辅导员夏蓟蔚有所启发:“从孩子们的反应中,我们意识到,教育不仅仅局限于课堂和书本。自然环境能够给予他们真实陪伴,就是最好的生态教育的启蒙老师。
   

除了校园,较为常见的生态教育场所还有动物园、植物园、博物馆等科普场馆,或者是郊野公园、自然保护区等场所。实际上,在这些“主力军”之外,我们所处的城市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生态教育场馆。当市民浸润在一个开放、多元、包容的城市生态空间里时,就不难实现“走到哪、学到哪”的理想状态。


比如,都市中越来越多的“垂直森林”就可以成为一个“教学点”。
   

传统的摩天大楼的外立面大都覆盖着玻璃,但“垂直森林”大楼却被上万株植物树木覆盖,更是“拉风”。大楼阳台的独特设计给植物提供了更好的生存空间,随着四季的变化,它们会构成不同的景色。更关键的是,这些植物能有效调节室内温度、净化室内空气和湿度,生动地向人们展示着自然生态环境的“神奇”作用。它不仅造福楼内的居民,更时时刻刻提醒着广大市民生态环境和谐的重要性。


在高峻看来,建设生态城市的过程中,城市的各个角落都可以像“垂直森林”一样,通过创新,成为市民生态教育的生动案例。


滨江沿线逐渐贯通的消息就让他十分乐观。“不久的将来,那里也许就会成为一个45公里长的‘生态教室’。城市整体生态教育的提升,或许就能从这里迈出重要一步。”
   

不仅如此,还可以把历史文化元素纳入其中,作为城市生态教育的一环。


高峻提议,上海可以在苏州河沿岸建立一条生态教育长廊

 

城市发展进程中沿岸工厂楼房的变迁,自然环境的治理改善,都能通过系统的生态解说规划,以有趣而温情的方式吸引着往来的市民。一种鱼类何时重现,一座厂房何时搬迁,都大有文章可做。“关键是要把一些藏在文献堆里的‘宝藏’挖出来,立体地、多样化地呈现出来,让大家一起来感受、分享。”


栏目主编:龚丹韵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正文图片:采访嘉宾提供 图片编辑:徐佳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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