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3个月，中日将迎来邦交正常化45周年纪念日。而最近一段时间，中日关系也出现一系列转圜迹象——日方高规格代表团出席上月在北京举办的“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给习主席的亲笔信中，表示希望在“一带一路”上加深对话与合作；日媒还报道称，东京拟于7月举行中日韩首脑峰会，并向中韩征求意见……

中日关系的发展现状如何？未来走势怎样？24日，由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上海市人民对外友好协会等单位共同主办的“纪念中日邦交正常化4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沪举行，来自中日两国的官员、学者就上述问题做了深入探讨。

“特朗普冲击”带动中日关系

与会专家指出，各种内外因素促使中日关系出现有利于转圜的积极变化。

首先，“特朗普冲击”有助于拉近中日两国距离。

特朗普上台后，退出TPP、退出巴黎协定等几次大手笔的“分手”， 在欧美间、在TPP的12个成员国间造成分化。加上去年以来英国脱欧及一些欧洲国家内部的分裂行动，都反映出在“逆全球化”思潮下当今世界的新变化。在特朗普看来，对美存在巨额贸易顺差的中日两国是抢走美国人就业岗位的“罪魁祸首”，无论他对哪一国开刀，另一方势必会感到同样的威胁。抵制贸易保护主义的共同需要拉近了中日两国的距离。

另一方面，随着中美元首海湖庄园会的举行，中美关系渐趋稳定。日本在外交上一贯追随美国脚步。中美关系整体好转为日本当权者缓和对华紧张关系创造了外部条件。

其次，中国经济的不俗表现促使日本调整对华政策。

在全球经济低迷的大背景下，去年中国经济增长6.7%，习主席在达沃斯论坛演讲期间宣布中国将在未来5年进口8万亿美元商品、吸收6000亿美元外来投资，对外投资总额达7500亿美元，等等。“中国特需”给日本带来实实在在好处，目前中日贸易收窄幅度已低于中国对外贸易总体下降幅度。中国访日游客数也呈现井喷式增长，访日目的由“爆买”转向“体验”，日本各地方自治体越来越将吸引中国游客作为刺激地方经济增长的支柱。

另一方面，中国“一带一路”倡议成为“逆全球化”背景下的一股清流。它正在获得同样对全球化持积极态度的日本的认同。日方推动的“高质量基础设施合作伙伴关系”战略实质上与中方倡议有很多共通之处。更何况，特朗普已经公开认为“一带一路”倡议很重要。一旦美国加入亚投行，日本将面临新的被动局面。

最后，中日在“稳定”外部环境上找到共同语言。

中国今年秋天将召开中共十九大，未来5年将是实现第一个“百年目标”的关键期，稳中求进成为中国内政外交须臾不可松懈的政策诉求。而日本方面，安倍的任期已经超过小泉纯一郎，位居战后第三。他已明确提出要修改宪法第九条，把拥有自卫队写进宪法，将2020年作为新宪法启动之年。如果过分刺激中国，将加剧紧张局势从而影响修宪进程。因此，安倍将适度调控中日间的紧张感。

“一带一路”带来合作契机

与会日方专家认为，在可预见的未来，中日两国将呈现竞合关系并存的常态。虽然他们并不认同两国关系会陷入“修昔底德陷阱”，但迅速崛起的中国的利益与日本既得利益之间产生矛盾也是不争的事实。日方有必要正视中国影响力、话语权扩大的现实，在此基础上构建对华政策；而中国也有必要继续正确地认识日本的重要性并制定对日政策。

前日本驻华大使馆公使、日本综研国际战略研究所副理事长高桥邦夫指出，应意识到中日关系所涉及的不仅是两国，并将其放在更广阔的视野下。它在中日韩、东盟、亚太经合组织、亚欧会议、G20等多边场合被提及。两国的合作领域和内容也在变多，例如，应对“逆全球化”浪潮、维护和进一步发展自由贸易体系、应对气候变化、应对包括PM2.5在内的环境问题、食品安全问题、老龄化问题、核电站安全等。

日本前驻中国大使、宫本亚洲研究所代表宫本雄二同样认为，应该从新的视角审视中日关系——欧洲和美国坚定维护国际秩序的意志明显减弱，中日应该为维护和发展现有国际秩序做出积极贡献，共同探讨为确立东亚和平与发展所必须的理念，制定实现这些理念的原则和规则，构建确保这些原则和规则能有效贯彻的制度框架。可以请美国、印度和俄罗斯一起参加。但这项理性的作业的第一步应该由中日、或中日韩共同跨出来。在经济领域，则要坚持反对保护主义和集团主义，构建起基于自由经济原则的国际经济秩序。

中方学者认为，中日从战略猜疑走向战略缓和，最根本的问题是要坚持以《中日联合声明》等四个政治文件和四项原则共识为基础。尤其在分歧领域，应以克制加冷静的态度加以管控，按“规矩”妥处敏感问题。

中日关系转圜的切入点包括：尽快实质性启动管控危机海空紧急联络机制；保持两国民间交流持续稳定发展势头；进行多层次、多渠道、高密度的信息沟通，探索机制化的智库交流；在平等互利基础上有序推进中日经贸交流，包括尽快重启双边贸易中使用本币交易的磋商、早日恢复两国高级经济对话、加速中日韩FTA谈判、争取RCEP尽快达成协议、发展绿色经济和互联网经济，以及“一带一路”的合作前景等等。

经济合作是中日战略利益最大的交汇点，是防止双边关系急剧恶化的“刹车片”。有中方专家指出，美联储步入加息周期给亚洲国家稳定币值带来压力。最近，日本政府提出，为推进东京国际金融中心建设，将建立与亚洲相关国家之间货币直接交易机制。因此，加强政策协调、共同应对区域系统性金融风险，可望成为中日短期合作的抓手。

至于中长期合作，则可以通过深化“一带一路”倡议机制下中日经贸合作关系来实现。从历史上说，古丝绸之路从中国经朝鲜半岛一直延伸到日本。据说，奈良的正仓院收藏着不少古代日本通过丝绸之路获得的来自波斯的艺术品。“一带一路”有望成为两国互利合作、共同发展的新平台和“试验田”。为了优化资源配置，未来中日两国只有在高铁、基建出口和经济援助等方面实现错位竞争、优势互补，才能在实现国家利益、推动经济全球化中取得更大的成就。

佳能全球战略研究所主任研究员濑口清之认为，日韩应当通过参与“一带一路”建设，促进东亚三国对亚洲经济发展的贡献。中方的倡议着眼于欧亚大陆整体的经济共同大发展。最近南海地区相关国家的关系逐渐缓和，如果今后中日两国能够互相让步，缓和东海紧张局势，建设“海上丝绸之路”的外部环境将会大幅好转，“一带一路”前景也将更加光明。

“中日关系如盆栽，要精心服侍，水浇少了和肥施多了都不行，娇气得很。相比之下，中美关系像庭栽，有点风波还都能过得去。”前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第十一届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主任赵启正说。要呵护来之不易的两国关系，需要双方园丁的辛劳和智慧。明年，中日还将迎来和平友好条约签署40周年，如何以纪念这两大历史性事件为契机，抓住当下国际关系变革调整的机遇，让中日不断增信释疑，克服障碍，需要两国各界携手努力，共同求索。

题图说明：5月16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会见代表日本政府来华出席“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的日本自民党干事长二阶俊博。

题图来源：新华社 图片编辑：徐佳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