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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讲伊勿好啊,我是希望伊能够更加好啊”——徐玉兰对弟子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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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郑国凤 2017-04-19 18:09
摘要:越剧舞台上不朽的“宝哥哥”,猝然离世。徐玉兰先生对弟子的教导和关爱是一辈子的,我们从越剧名家郑国凤两年多前为“朝花”的“艺术家随笔”专栏写作的篇章中,可以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

    

因为要筹备演唱会,最近我常常会被媒体问起我的师承。真是一说吓一跳:原来我受徐玉兰老师教导,已经整整三十年了!三十年的时间放到戏剧舞台上,可能只是一次场灯的明暗,或者一个布景的转换,但在现实生活里,这三十年的变化真是一言难道尽。

 

1984年,我还在无锡越剧团工作,团里包括我在内,有两个年轻演员是唱徐派的。那年我们排演《红楼梦》,经何占豪老师引荐,徐玉兰老师特意从上海赶到无锡给我们做艺术指导。对我们这群不到二十岁、从小看越剧《红楼梦》的年轻演员来说,“徐玉兰”的名字简直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话”。真的见到其人,我们都很紧张。那时候老师还很年轻,精力充沛,自己还活跃在舞台上,她给我们的第一印象是非常严谨,在指点我们唱腔的同时,还会对我们的舞美、服装提出全方位的意见。她说出来的每个问题,都是我们以前没有碰到、没有想过的,我们打心眼里敬重她:毕竟是名家,毕竟是徐玉兰啊。

 

到上海越剧院之后,我跟徐老师接触越来越多。 2009年,我拍完电影《蝴蝶梦》之后一年没上新戏,这时候想到《北地王》,就去老师家商量能不能改编重演。我对这部戏是有一点情结的,1988年我获全国青年越剧演员电视大选赛“最佳演员奖”,唱的就是徐老师的《北地王·哭祖庙》。《北地王》是老师的代表作之一,也是越剧舞台上非常少见的一部“三国戏”。

 

徐玉兰献演《北地王·哭祖庙》

 

1957年,老师首演《北地王》,那年她才36周岁,无论是身体、嗓音还是艺术创作,都处在激情迸发的黄金期,这部戏的艺术水准和艺术技巧都达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唱腔、念白、做工都非常繁重,“干货十足”。 《北地王·哭祖庙》成了徐派艺术登峰造极的唱段,与《红楼梦·哭灵》并称为“双哭”,被称为越剧徐派艺术的两大丰碑。因为这部戏的难度太高、对演员身体、嗓音等综合条件的要求太高,从老师1963年最后一次演出全本《北地王》算起,这部戏的全剧整整五十年没有在舞台上演出过。老师把重现《北地王》的希望寄托在学生身上,她甚至对友人说过,她如今在艺术上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全本《北地王》重新站立在舞台上。

 

但根据当时的情况,老师觉得《北地王》改编起来难度太大,建议我还是先排演《西园记》。她说我之前演的大都是才子佳人,《西园记》是越剧中少见的喜剧,这个人物的表演对我将来是有好处的。在排戏过程中,徐老师多次到排练场来给我把关、说戏,有时候她出不来,就让我到她家去。现在想想老师真的是蛮辛苦的,她也不是对着我一个学生,今天是我,明天可能是别人上门。 《西园记》上演之后,观众的反响非常好。感谢老师的指点,让我少走了很多弯路。

 

徐玉兰、王文娟与香港影星夏梦在一起  

 

直到2013年,我才在杭州越剧院排演了全本的《北地王》,并且摘得第26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在排练前后,徐老师给我提了很多意见和建议。套用《西园记》中的一句唱词,我的感激真是“今日里摘梅答报昔日情”。我也是在那时领悟到,原来老师对我的要求、给我的教导,是随着不同阶段而改变的。比如最早教我《红楼梦》,她教的更多的是唱腔,是技术。前几天在上海为个唱开新闻发布会,媒体问起《红楼梦》中贾宝玉最为家喻户晓的这句“这真是从古到今、天上人间,是第一件称心满意的事啊”难度到底有多大。这句唱腔从低音到高音14度的跨越,是徐派艺术所特有的。我那时候年轻,嗓子条件好,这个跨度对我来说没什么问题,但因为对人物的理解不够,在声音的处理上没有现在这么成熟,听起来可能就像白开水一样直白。越往后,老师越强调对人物的理解,对人物感情的把握,对人物内心的挖掘。排演《北地王》时,她就提醒我《北地王》是从京剧改编为越剧的,这个人物虽然没有直接上战场打仗,但他是处于时刻备战、朝气蓬勃的状态,他的眼神和一举一动,都要有一种气势,这对我塑造人物是非常有帮助的。

 

可能是扮演女小生的时间久了,又或者是天性如此,徐老师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是偏中性的,很干练的那种感觉。她今年93岁了,生活上还是非常讲究细节,一言一行都非常得体,是个非常有腔调的老太太。更让我佩服的是她的潇洒、通达、智慧,看问题比我们还清楚、长远。我这个人很大大咧咧,为人处世非常直白,犯点牛脾气的时候,谁也拉不回来,在生活当中也碰到过很多别人没碰到的艰辛。老师给了我很多帮助,她对艺术和人品的要求都很严格,教我做人,教我怎么处理人际关系。因为她总能一两句话就说到点子上,我以前见她,心里都会有点紧张。最近几年好多了,上她家门,她说的比较多的是“快来吃点东西”。过段时间不上门,跟我熟悉的朋友去看她,她也会问国凤怎么没来呀,让她自己当心点、谨慎点。她是把我当成自己孩子了。但是碰到跟艺术有关的问题,她是绝对不会客气的。在舞台上稍微放松一点,或者在演出的时候没那么卖力,被她知道了,她肯定还会批评。徐老师的朋友还跟我讲过她一个笑话:三个老太太陪徐老师打麻将,有人说郑国凤在电影《红楼梦》里演得不错呀,徐老师却说:确实是有进步,但是还有好些地方的把握没有到位。其中一个马上说:伊已经蛮好了,侬还要讲伊勿好,侬要求也太高了。徐老师蛮委屈地说:我没讲伊勿好啊,我是希望伊能够更加好啊。老太太非常可爱。

 

徐玉兰与闵惠芬合作,如今两位大师级人物都已仙逝,令人唏嘘    来源:东方网

 

前面说过,《红楼梦·哭灵》和《北地王·哭祖庙》被公认为徐派艺术的两大丰碑,因为难度极高,越剧小生在一场演出中完美演绎其中之一已属难得。在商量演唱会曲目时,导演韦翔东突发奇想,问我:国凤,戏迷都说你是唱不倒的金嗓子,上海算是除了无锡之外你的另一个 “娘家”了,我们来个“一场双哭”怎么样?这对我来说既是巨大的挑战,又是巨大的诱惑,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老师有命在先,我不敢再说向老师致敬这样的话,但将首场“双哭”献给上海舞台,也算是我对上海,对上海戏迷的一份心意吧。

 


本文编辑:伍斌      题图为徐玉兰在演出后台点拨郑国凤(解放日报资料照片)  本文图片除注明出处外均为资料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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